山东外语教学 Shandong rore/ ̄Ltl/lg//age Teach/ng Joumat 2010年第6期(总第139期) 从叙事结构看《女勇士》的修辞效果 董晓烨 (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北京100089) 摘要:本文从叙事层次和视角入手,分析华裔美国女作家汤亭亭的代表作《女勇士》的修辞功能。通 过对叙事特征、创作主体和读者接受进行动态考察,得出结论认为:汤亭亭在创作中所使用的叙事 层次叠套和视角越界的叙事手段,构成了文本的复义性,在着意表现叙述人游移不定的文化身份的 同时,引发了读者不同的阅读反应。 关键词:叙事层次;视角;修辞效果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643(2010)06—0057.06 1.0引论 人手,分析《女勇士》的叙事结构是如何辅助确定主 题表达和故事的形态效果的。 2.0叙事层次叠套 华裔美国女作家汤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 的代表作《女勇士》是一部文化指涉意味含混的书, 它引来了评论界的一片争议之声。赵建秀(Frank Chin)认为汤亭亭“为投美国白人主流社会所好而不 叙事层次是叙事学研究的核心概念之一。叙事 学研究者们往往对这一对象有不同的阐释。罗兰・ 惜篡改中国文学作品。……(她)运用教的忏悔 文体,完全展现了把自己从被蔑视的对象变为被接 受的对象的臣服过程”。(Chin,1991:29)有趣的是, 针对同一问题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评论。林英敏 (Amy Ling)认为汤亭亭是有意“用书写错误来纠正 巴特将叙述文本的交流过程分为三个层次:功能层、 行为层和叙述层。(转引自谭君强,2002:29)这一划 分过于抽象,且并不清晰。相比之下,热奈特(Gerard Genette)对于叙事层次的划分更为容易接受。他将 文学叙事作品划分为故事外叙述层、故事内叙述层 和元故事叙述层。(Genette,1990:158)这一划分虽 然流传很广,但是“元故事” 这一指代尚有争议。 错误”。(Ling,1990:158)张敬珏(King.kok Cheung)认 为汤亭亭的中国叙事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本真性 的缺失才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才能够再造属于 詹姆斯・费伦从修辞性叙事学的角度出发,进一步发 华裔美国女性自己的神话。(Cheung,1993:24)而面 对评论界对其异国情调的溢美之词和赵建秀对于其 东方主义叙事策略的攻击,汤亭亭明确表态她所创 作的是“新的美国神话”(Wong,1999:47)和“一本美 国书”(Skenazy&Martin,1998:58)。实际上,在文本 展了热奈特的理论,将叙事层次分为由人物讲述的 内部层面、由故事外的叙述者讲述的中间层面和隐 含作者讲述的外部层面。(费伦,2003:11)费伦所谓 的修辞(rhetoric)超越了语言学意义,而强调美学内 涵,因而成为叙事的核心功能之一。与其它对于叙 事层次划分的方法相比,修辞性叙事理论的进步性 中,《女勇士》游移的文化态度是通过叙述者含混的 表述来体现的,而含混表述在文本中的突出体现就 是叙事层次叠套和视角越界。下文从这两个切入点 收稿时间:2010-08.20 在于:它将小说叙事当作是语言交流的艺术,注重作 者与读者的交流方式和效果。 作者简介:董晓烨(1978一)。女,汉族,哈尔滨市人,东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研究方向:美国小说。 57 《女勇士》的第一章“无名女人”是一个镶嵌式的 叙事结构。与费伦分析的文本不同,“无名女人”中 出现了两个内部层面的叙述者。那么,这两个叙述 态整体。某种叙事技巧往往会产生独特的修辞效 应,这既表现了隐含作者的创作意识本质,又在读者 中间产生了特有的接受效果。下文以《女勇士》的开 篇为例,来说明它是如何提供丰富的修辞交流效果 的。“无名女人”的开篇是:“我母亲说,‘你不能把我 要对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在中国,你爸爸有个妹 妹跳进家里的水井里自杀了。我们一直说你父亲只 有兄弟,没有姐妹,好像她从来没有出世过一样。”’ 者的设置产生了怎样的修辞维度?独特的叙事层次 又为读者带来了怎样的修辞效果呢?我们将热奈特 和费伦的划分方法相结合,可以将“无名女人”确定 为一个由四个相关叙事层面构成的故事里套着故事 的结构。这四个相关层面由里到外的顺序是:(a)姑 姑的故事,由母亲讲述的关于无名姑姑的故事;(b) 母亲的故事,故事内叙述者讲述的母亲作为姑姑故 事的见证人的故事;(c)“经验的我” 的故事,故事 外叙述者讲述少女时期首次听母亲讲述的故事;(d) 汤亭亭的故事,隐含作者④所讲述的文本。在故事 层的讲述中,“我”是第一叙述者,母亲是第二叙述 者。就总体叙事框架而言,(b)是起始的叙述层次, 巴尔(Mieke Ba1)形象地称之为“母体叙述”(Bal, 1981:43)。然后经由(b)进入(a),即母亲所讲述的 姑姑的故事的版本;再由(a)进入(c),即由姑姑的故 事引发“经验的我”的故事;继而由(c)回到(a),即 “我”对姑姑的故事的还原想象;最后又由(a)回到 (c)与(d),故事回到初始层次。从分析可见,汤亭亭 的叙事层次异常丰富,她把“作者的读者”(authorial audience) 放在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位置上。因此, 汤亭亭的读者从母女两人迥异的叙述中所推断出的 东西比这两个人物本身主动发送的信息要多出许 多。在这一特殊的叙事情境当中,通过复杂的叙事 层次的叠套和母亲与女儿两个叙述人对姑姑的故事 的反复阐释,故事内叙述者和故事外叙述者的身份 转换,以及“经验的我”和“叙述的我”的复杂关联,姑 姑的故事进入了更大的叙事情境,而女儿最终从故 事之外步入故事之内,将姑姑的故事变为了“我”的 故事,最终将虚拟叙事和现实叙事巧妙地结合在~ 起。就修辞效果而言,由于人物的无声和叙述层次 的复杂,导致四个叙述层面的叙述话语层被前景化, 叙述者人物的叙述功能得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同时 其人物功能被尽可能地贬抑。 依照费伦的修辞性叙事理论,对于一篇叙事作 品而言,作者、叙事技巧和读者构成了一个有机的动 58 (Kingston,1981:11)接下来,无名姑姑的故事在母亲 的讲述中再现:姑姑在丈夫出洋期间怀孕,在分娩之 夜,村里人袭击了她家,她抱着婴儿投井自尽。依据 费伦的理论,叙事结构和技巧促使读者不可避免地 从某一特定位置进行阅读,《女勇士》奇特的开篇必 然会给“作者的读者”带来多重阅读暗示。首先,概 要式的开头设置了极快的叙述节奏。它预叙了整个 这一章的关于无名姑姑的所有故事。这也就是说, 在随后的叙述开始之前,有关姑姑的故事就已经完 结了。其次,它为整个叙事建立了神秘氛围。神秘 的话语和细节的缺失暗示着母亲的故事是私下型的 叙述,它将和女儿作为隐含的作者的公开型的女性 叙事共同构成叙事张力。另外,这样异乎寻常的开 端打破了阅读期待。第一叙述人女儿在叙述开始时 并未直陈自己的观点,而是将叙述的责任赋予第二 叙述人母亲。这样的修辞模式带给读者的阅读体验 是:第二叙述人母亲更具话语的权威性和可靠性;与 之相比,第一叙述人女儿的叙述权威被取代了。这 样的结构安排所带来的心理暗示是:一方面“经验的 我”在叙事之初如同姑姑一样,无名且无声,并不具 有话语权威,无法直接讲述姑姑的故事;另一方面母 亲强大的话语权剥夺了女儿的叙事权力,这暗示着 华裔在面对东方文化时无所适从、费解和迷茫。 3.0视角越界 对叙事层次进行进一步的细化分析,我们就会 发现《女勇士》这一文本的叙事视角极其复杂。在 “无名女人”中,参与故事的内在叙述者和不参与故 事的外在叙述者的距离有时并不十分明显。对于叙 事层次(a)来说母亲是叙述人,“经验的我”是受述 者,同时(a)的受述者又是(b)的叙述人,而(c)和(d) 的叙述人是“叙述的我”,同(b)的叙述人即“经验的 我”又有不同。因此,在《女勇士》中,叙事层次叠套 促使叙述人身份复杂化,而叙述话语权的交替又催 与叙述人视角相交叠。这体现了叙述人对木兰的勇 士精神的认同,“我”幻化成了木兰而木兰成为“我” 的精神表征,花木兰的故事代表了女性理想的生存 状态。在随后的视角转换中,叙述者由意气风发的 花木兰还原为受蔑视和排挤的华裔女儿。视角的变 化凸显了“我”在性别和种族双重压迫下的痛苦和对 生了叙述视角的越界。在《女勇士》中,叙事层次的 参差交融所催生的视角越界现象具体表现在三个方 面。 首先,书中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叙述人视角。《女 女勇士精神的呼唤。就这样,叙述人通过在花木兰 的神话世界和“我”的现实世界中来回穿梭,建构了 勇士》全书在母亲所代表的东方视角和女儿所代表 的西方视角,以及“叙述的我”的成年视角和“经验的 我”的少年视角的交替之下进行。母女两人具有不 同的生活经历、价值取向和文化背景,因此她们的讲 述各有侧重,形成了属于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的叙事 版本。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姑姑的故事失去了确定 的意义,具有了无限阐释的可能。随后,在对花木 兰、蔡琰等人的故事的讲述中母亲继承了中国传统 和文化,并将其灌输给子女。然而,由于对东西方双 重文化背景的迷茫和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隔阂,华裔 子女们天生具有对于母语国文化的潜在的误读和阐 释能力。母亲丰富了女儿对中国文化的想象,女儿 却依据东方主义的立场对故事生成完全不同的理 解。同一故事在不同的叙述层面对叙述者产生不同 的意义,这一方面表明了文本意义的含混和不确定 性,另一方面也表明了故事外叙述者含混的文化态 度。 再有,《女勇士》中还出现了人物视角和叙述人 视角交叠的现象。在“白虎山学道”一章中,“我”自 由灵活地穿梭在故事与现实之间,叙述者进入了一 个和故事人物相同的世界。首先,叙述者采用女儿 的视角讲述母亲向“我”讲述了花木兰的故事;随即, “我”与想象中的女主角“花木兰”通过叙述语言上的 时态转换合二为一;然后,叙述者在以花木兰的视角 讲述“我”的故事之后,又回到女儿“我”的视角;最 后,在“我”的视角中加入华人移民的视角。这一视 角转换的实例带来了十分奇特的阅读效果。现实与 虚拟叙事的并置使读者自觉感受到,无论是虚构的 花木兰的家庭,还是凭空创造出来的“白虎山”神话 世界,都是对叙述者幼年时现实生活的。在叙 述花木兰故事的时候,第一人称的使用,使人物视角 “我”的故事,为处于文化边缘的“我”创造了一个独 属于华裔美国女性的神话。 另外,除了叙述人视角的转换和越界之外,汤亭 亭通篇采用了内外视角,即外聚焦与内聚焦交替使 用的叙事策略。这一点具体表现在,作为叙述者之 一的女儿时而处于故事之内,化身于故事中的人物, 时而成为置身事外的叙述者;以第一人称“我”出现 的叙述者与作为人物的被叙述主体“我”不一致;叙 述者与人物的认同程度和叙述者的主体文化定位处 于动态变化之中。上述特征所造成的后果便是《女 勇士》一书中所体现出的不确定的文化态度指向。 在美国读者眼中,叙述者的身份是中华文化的局内 人,她采用的是第一人称自传体叙事,其叙事是一种 内视角的展现;在华裔和中国读者眼中,叙述者虽然 在讲述“我”的故事,但她主动疏离她的文化根基,因 此采取的是局外人的视角。这也就是引发赵建秀 (1991)对此争议的首要原因。实际上,通观全文,我 们发现,叙述者对于华裔文化采取的是审视而非认 同的文化态度。其原因是,“我”虽然身处华裔文化 之中,却魂游中华文化认同之外。这种对于中华文 化的外在视角讲述使故事产生了强大的张力和陌生 化效果,并加深了作品的寓意。这正如金所一 再强调的,“在文化领域中,外位性是理解的强大动 力”。(金,1998:371)因为,“我没有从外部看自 己的观点,我就没有办法接近自己内心的形象”。 (同上:86)据此,通过“双重视角”的使用,作者完成 了以美国文化自我的身份对中华文化和华裔文化中 的性别歧视和家长制进行的外在审视。 4.0修辞效果 如上所述,《女勇士》的文本采用了叙述层次叠 59 套和视角越界的创作手段,它们所带来的阅读效果 是文本的虚实结合的特征和复杂多义的现象。那 么,含混不明的文本带给“作者的读者”的伦理取向 是什么呢?首先,视角越界体现了叙述人身份的不 为他秘密淫乱的对象。”(Kingston,1981:14)也可能是 反抗男权压迫和追求爱情的壮举:“她留意一个男人 是因为她喜欢他把头发拢到耳后的发型,或者她喜 欢他那长长的躯干,从肩部一直到臀部弯曲似问号 的线条。多情的目光、柔和的声音、缓慢的步子,这 就足够了;头发、线条、目光、声音、步态,这些就可以 确定性和作者本人对于自己的文化身份的怀疑。作 为华裔后代,叙述者身处文化夹缝之中,具有暖昧不 清的多重文化身份和两种混杂的文化因子。就文本 叙述者而言,从血统上说,“我”是中国人;从国籍上 使她离家出走。”(同上:l5)叙述者又想象她是一个 轻浮的放荡女人,为了肉体的诱惑而放弃了家族的 讲,“我”是美国人;从文化角度论,“我”是美籍华裔。 这导致叙述者的文化认同在自我和他者的认识主体 和客体之间不断进行转换,希望将两种精神相调和, 并最终超越文化问际性的束缚,达到文化心理的平 衡。因此,体现在文本中,在故事层面,叙述者在质 疑老一代华人移民的中国经验的同时,又不自觉地 受到中华文化的传统的吸引;在话语层面,便出现了 独特的叙事层次和视角的表述。反之,正是视角的 转换在故事层面制造出了的人格,将“我”放在 一个即是自我又是他我的立场上。由此看来,文本 叙事技巧的独特应用巧妙地呼应了叙事主题,即叙 述者身为文化间际性的受害者,深陷于双重文化困 境之中。同时,反常规的叙述手段,打破了阅读伦 理,激发了读者的活动,诱使读者发现复杂而微妙的 叙事中所体现的叙述者含混的文化主体性。 此外,文本的叙事层次叠套和视角越界现象使 得叙述人的可靠性的问题显得异常复杂。如上所 述,通过叙述层次的特殊设置,作者在叙事之初将母 亲设立为可靠的叙述者。在对姑姑的故事的讲述 中,母亲采取的是内视角,而女儿采取的是外视角。 母亲的讲述是亲历,而女儿的讲述是对母亲讲述的 再创造与想象。相比之下,女儿退而成为不可靠的 叙述者,因此她的叙述只会引起读者的种种疑窦。 事实上,虽然在叙事层次(c)中女儿利用母亲讲述中 的空白,通过性的讲述最终使自己和无名女人 都获得了话语权力。但是作者所采用的“说故事” 的叙述手段再次激发了文本的不同含义,显示了叙 述方向的不确定性和叙述结果的矛盾性。在女儿的 眼中,姑姑的故事可能是男权制度下的悲剧:“旧中 国的女人没有选择。某个男人命令她和他睡觉,成 60 荣誉。“她对名目繁多的的惧怕却使她的欲望 变得微妙、强烈而深沉。……过年的时候她渴望有 个情人,……”(同上:15—17)然后,叙述者又将她想 象为一个殉情者。“她在生产和死去的时候都对那 个男子的名字守口如瓶。她并不希望他和她一起受 到惩罚O”(同上:18)最后,叙述者又想象她的投井是 出于报复的目的。她故意跳进家人饮用的水井,变 为厉鬼,“静静地候在井边,等着拉下一个替死鬼”。 (同上:22) 这样看来,就个体叙述者的可靠程度而言,第二 叙述人母亲的话语似乎更具权威性,但仔细分析就 会发现疑点。首先,母亲所讲述的故事遮遮掩掩、残 缺不全。热奈特将这种叙述者有保留地讲述他所知 道的事情的叙述方法称为“少叙法”(paralipsis)。 (Genette,1990)在文本中,由于当事人的无声和父权 制的语境,这个父母都守口如瓶的家族秘密故事也 注定没有一个确定的版本。在母亲断续而保留的讲 述中“她考验我组建现实的能力”。(Kingston,1981: 13)另外,母亲的讲述常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例如 故事在开篇说“村里为17对新人举行了仓促的婚 礼”(同上:11),并暗示姑姑和她的丈夫也是这17对 新人之一,也就是说姑姑是与她丈夫拜堂的,而后面 又说姑姑成婚时新郎不在场,她是与公鸡拜的堂。 还有,“我妈妈讲起袭击的事就像亲眼所见一样,但 当时她与姑姑是不同公婆家的媳妇,根本不可能住 在一起”。(同上:15)种种迹象表明母亲绘声绘色的 讲述不可能是亲眼所见,而只能是道听途说。 如此看来,多重叙事层次的并置产生了奇特的 叙事效果,这使得“作者的读者”在确定故事的 时遇到了十分复杂的情况。对于姑姑的故事而言, 隐含作者通过将女儿设为异故事叙述者,而将母亲 设为同故事叙述者,向读者暗示了母亲的讲述更具 权威。而且,母亲的讲述语气坚定,这更使得女儿的 种种臆测显得含混犹疑。但是,通过上述分析可知, 的文化态度;另一方面,它引发了读者的心理深度和 细腻的情感回应,促使读者更好地感受到了作品的 深度和力量。 注释: 母女两人的讲述都是不可靠的。母亲的不可靠性在 伦理轴上,她的讲述是“不充分报道”(underreport— ing),她有意向受述者隐瞒了她所知道的有关姑姑 故事的详情。而女儿的不可靠性体现在知识和感知 ①“元语言”这一术语指代一种在其中谈另一 种语言的语言,而热奈特的所谓“元故事”的用法正 好与其逻辑学和语言学的范例相反。 ②在第一人称叙事中,“我”往往既是叙述者, 轴上,她的讲述属于“不充分读解”(underreading) 。 相比之下,母亲的不可靠讲述更为复杂,因为如果一 个同故事叙述者是“不可靠的”,那么他关于事件、 人、思想、事物和叙事世界里其它事情的讲述就会偏 离隐含作者可能提供的讲述。这样看来,与母亲有 所保留的叙述相比,女儿的“尽其所能”的讲述也许 更为可信。但是,无论如何,多重叙事层次的并置和 叙述者的不可靠性激发了读者的活动。首先,来自 母女两人强烈的叙述声音与关于姑姑的无名和无声 的叙事内容形成了值得深思的反讽。作为叙事聚焦 的姑姑虽然被完全剥夺了叙述能力,但这个无名且 无声的女人的“不许讲”的故事,却使母女两人先后 获得了强大的话语权,并使这个禁忌故事一再被讲 述。另外,既然母亲和女儿所讲述的故事都是虚拟 性再现,故事的真实性就永远无法得知。但是无论 如何,读者不会忽略对同一故事的来自母亲的概要 讲述和女儿的详尽阐释所带来的心理暗示,即“姑姑 的故事困扰着我”(Kingston,1981:22),华裔女性无法 摆脱其母语国特性对她的影响。在对历史语境故事 的反复描述中,叙述者表达了其文化身份的困惑。 5.0结论 综上所述,在《女勇士》中,叙事结构的设置有力 地行使了文本的修辞职能。叙述人对于故事的反复 讲述构成了文本中多角度、多文化背景的复调式叙 事层次。同时,叙事层次的叠套又诱发了不同叙述 人视角的转换,叙述人视角与人物视角重合,同一叙 述人的内外视角的交替使用等不同的视角越界现 象。文本精致的叙述技巧造成了文本意义延宕,展 现了叙述方向的不确定性和叙述结果的矛盾性。一 方面,它凸显了叙述人游移不定的文化身份和含混 又是故事中的人物。罗钢(1995)将其分别定义为 “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经验自我”是故事发生 的时候的“我”,指涉的是人物在故事层面运作;“叙 述自我”是此时此地对着受述者讲故事的“我”,是 “我”作为叙述者在话语层运作。 ③“隐含作者”是韦恩・布思在《小说修辞学》 (Booth,1961)中提出来的一个重要理论概念。布思 称“隐合作者”为作者的“第二自我”,作者的一个“隐 含的替身”。隐合作者是文本意义研究的结果,它被 从文本意义中推导出来,体现叙事文本所包含的思 想意识和价值道德等,体现了作者与人物的交流过 程。 ④“作者的读者”是Peter J.Robinowitz(1976)提 出的一个术语,指作者心目中的理性读者。这个读 者是“隐含读者”(implied reader)的同义词,但是不同 于受述者(narratee)和叙事读者(narrative audi. ence)——它指现实中的读者在虚构世界里占据的 观察位置。 ⑤“说故事”是汤亭亭在《女勇士》中创造的华 裔作家的独特创作手段。这种叙事方式是将西方的 写作技巧与中国民间故事的讲述形式相结合,是美 国华裔作家接受双重文化遗产的结果。 ⑥布思(Booth,1983)提出了不可靠叙述的概 念。并对叙述者在事实轴或价值轴上的不可靠性叙 述做出了解释。费伦(20o3)深化了布思对于不可靠 性的研究,将叙述者与读者的活动结合,得出了六种 不可靠性类型:误报、误读、误评、不充分报道、不充 分解读和不充分评价。读者如果有意阅读对于不可 靠性的深入解读,请参见Booth,W.C,The Rhetoric of Fwtoin(2nd edition)[M].Chicago:Chicago UP, 61 1983年,第158—159,307页和Phelan,J.Living to a Girlhood among Ghosts[M].London:Pan Books, 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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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narrative level;perspective;rhetoric effect 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