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卷第7期
Vol. 34 No. 7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JOURNAL OF LANZHOUINSTITUTEOF EDUCATION
2018年7月Jul. 2018
路遥的乡土情怀与儒家文化
于晨曦
(河北大学文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摘要]路遥,一个饱含苦难和悲剧情怀的农民的儿子,他的作品中最难以割舍的还是养育他的陕北乡村。路遥在 《人生》中所体现的对于“黄土地”这一意象的热爱,正是他乡土情怀的展现。而深刻探究其文化根源,与中国传统儒家 文化中的仁厚、善良和自强是一胁相承的。[关键词]路遥;人生》;乡土情怀;儒家文化
[中图分类号]120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5823(2018)07-002142 [收稿日期]2018 -02 -26
《人生》是陕西作家路遥1982年发表在《收获》 杂志第三期中的一部中篇小说,虽然此前路遥就凭借 中篇小说《惊心动魄的一幕》获得了很高的知名度,但 是《人生》的发表不仅在文学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而 且由于广播、电影、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介的介入,它的
影响力更是遍及社会各个阶层的读者和观众。30多 年来,对于小说《人生》的研究解读也一直没有间断, 本文旨在运用社会历史批评方法,通过《人生》中呈现 的地域特色来解读路遥呈现的乡土情怀和背后蕴含 的儒家内涵。
他,更重要的是,给予了他心灵的慰藉。而高加林的 发展之路却是逃离黄土地,但最终难逃命运的轮回, 开篇他就因为民办教师的资格被顶替而回村务农,而 结尾又是他被人举报仓皇回乡,在小说最后,深受打 击的高加林“一下子扑倒在德顺爷爷的脚下,双手紧 紧地抓着两把黄土,沉痛地呻吟着,喊叫了一声:‘我 的亲人哪……’ ”[]没有了风光无限的记者工作,丢失 了爱人巧珍,高加林最后的这句对于自我人生悲凉的 概括,青年人挫败的苦楚与回归的慰藉交织,把整部 小说的情绪渲染到极致。虽然路遥一再强调这并非 是最终结局,但这样设计结局的意图却很明显。高加 林在县城虽然成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他的灵 魂是失重游荡的,只有回归黄土地才能找到归属,回 归是路遥赋予高加林的使命。路遥对于黄土地,蕴含 着宗教式的虔恪,这使得他的作品弥漫着一种浓郁的 抒情氛围,诗情与哲思交融,像土地一样深沉厚重,像
土地一样悲壮苍凉。
路遥曾说:“作为一个劳动人民的儿子,不论在什 ……历史用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离开大地和人民, 任何人也不会成功。”[3]m路遥的创作是离不开陕北、 离不开黄土地的,他把写作当成一项庄严的劳动事 业,就和在黄土地上耕地一般。
一、乡土情怀
法国文学批评家H •丹纳认为,文学作品是记录 人类心理的文献。而人类心理的形成,又离不开一定 的外在条件。因此文学创作及其发展趋向,是由种 族、环境和时代三因素决定的。“作品的产生取决于 时代精神和周围的风俗。”[1 ]由此可见,地域文化对于 一个作家创作影响之深远,而路遥身上的地域色彩尤 其显著。
求学之路异常艰难。他个人的人生经历在其许多作 品中都留有印记,苦难所赋予他的悲剧情怀也显露无 遗。他是农民的儿子,长期被贫穷折磨,对城市文明 有着无限的向往,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乡土的眷恋和盛 赞。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路遥的这种乡土情节牢牢地 植根于他的童年。即便后来在外求学工作,他也热爱 着其所生长的这片陕北黄土地,这是他写作灵感的源 泉,也是溶于骨髓的故乡。直到临终前,他最记挂的 还是陕北的山川饮食和爹娘。
并且上升到了哲学层次。路遥善用细腻的笔触描绘 一幅幅陕北风情的生活画面: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连 绵起伏,破败温情的高家村窑洞镶嵌在褶皱之中。高 加林是黄土地的儿子,黄土地上生长的粮食哺育了
路遥生长在贫困的陕北农村,少年时命途多舛, 么时候,都永远不应该丧失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感觉
二、儒家思想
“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接受过程中,路遥心仪并 努力汲取的是儒家文化,而非道、佛文化,他将传统的 儒家文化与中国的现代文化进行了新的整合或互补。 因而学术界常常提及的‘新儒家’恰好与路遥的文化 观、爱情观和人性观,处处都有体现。而总体的人物 形象的塑造、人物矛盾的处理,亦或是伦理观念的养 成,都深刻体现着传统的儒家内涵。
(一)仁
相仿佛。”[4]主人公高加林的人生 在《人生》这部小说中,黄土地充满着象征意味, 心理结构相契合、
[作者简介]于晨曦(1992 -),女,河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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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的核心和基础是“仁”,所谓“仁者爱 人”,包含着对人们基本权利的承认和肯定。表现在 家族成员间的亲善关系上,即孔子所说的:“君子务 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泛爱 众”“仁者爱人”“仁者无不爱”,这些箴言都是在倡导 着一种价值取向,即友善、宽容、为人着想,助人之心。
“仁”这种明显带有农本位思想的乡土精神,在路 遥的笔下熠熠生辉。享乐拜金的城市文明在步步紧 逼,仁厚质朴、重义轻利的乡土精神渗透着儒家文化 珍爱加林是个文化人。可当加林抛弃了巧珍呢?当 抛弃她的高加林从城市再次回到农村时,巧珍阻止了 姐姐巧英对他的“报复”,知道加林干不了力气活,还 托高明楼为他安排个工作。这是何等高尚的品格! 当然我们也遗憾,路遥没能找到和巧珍一样的女子。
(三)自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苦其心志,劳其筋 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 性,曾益其所不能。”艰难困苦之中依然保持积极的入 的生命力。《人生》中许多人物都渗透着这种“仁”。 即使是所谓的反面人物高明楼、刘立本,他们也不是 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一些有着自私心理的农民而 已,他们大多都有为自己的一面,也有为他人的一面。 高明楼对于高加林内心的亏欠、刘立本对于女儿巧珍 的关爱,这种种都闪烁着传统农民的仁厚。路遥之于 十七年文学的进步之处就在于,在继承现实主义 的基础上,又对人有着更深入的认识,非黑即白、好人 坏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路遥采取第三人称叙述,对主人公这样有“污点” 的人物不是做犀利的批判和无情的抨击,而是给予更 多的包容和关怀,可见其“仁厚”之心。
(二)善
在儒家的人本思想体系中,“善”无疑是一根重要 支柱。对人性向善的信仰及这种信仰的悠久传统,凸 显了对人性尊严、人格平等的理想追求。在路遥接受 的儒家思想中,这种性善论的理想是显而易见的,反 映在他的小说创作中,便使乡土情结具有了与儒家思 想共同的价值取向。
《人生》中的德顺老汉是高度理想化的形象。他 错失爱人,一辈子没有享受天伦之爱,却有一颗极其 善良的心。他爱村里的娃娃,自己节衣缩食,有好东 西却想着那些并没有亲缘关系的孩子们。对于加林, 他更是格外疼爱,少年加林家境贫穷,德顺老汉就给 予他物质上的帮助,而当青年加林有了精神的困惑 后,他的引导和宽慰也很有帮助。他是黄土地的“人 物化”,我们不能否认德顺老汉自身的阶层局限性,因 为他的确缺乏对现代城市文明的理性认识,但他是和 巧珍一样拥有金子般的心的人——
却无法否认。
而路遥关于“人性本善”的观点在女性身上体现 得更加充分。他笔下的女性往往成为传统美德的化 身,聪慧贤淑、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灵巧动人,《平凡 的世界》中的田晓霞和田润叶便是当代文学史上的可 爱形象。《人生》中的巧珍更具典型。她用自己金子 一般的心向高加林贡献着白玉一般纯洁无瑕的感情, 主动炽热地向加林示爱,为加林解困又不露声色,更 不惧长辈的权威和加林相守。路遥也写得很实在,巧
世态度,
一直是儒家所提倡的。高加林的奋斗便是不 甘于困苦命运的自我抗争。这个“于连式”的人物不 甘心忍受黄土高原物质的匮乏和精神的焦灼,跳出农 门成为公家人是他一直的追求。不可否认高加林的 工作能力,他教书极好,勤奋好学又多才多艺,深受学 生喜爱。成为县委宣传部记者后文采斐然,新闻通讯 和文学写作两手抓,抗震救灾勇敢冲在一线。这样一 个一表人才的青年,让他在黄土地上种地,显然是埋 没了人才,但生活的雾霾笼罩了高家林的身心,生命 无休止地循环,使他深深体味着现实的无情。
诚然,高加林虽有其自身的时代局限性,这也反 映着作者路遥身上对于乡土文化和城市文明的矛盾 心理。但苦难赋予了高加林更难得的品质,再发展下 去,路遥就写出了孙少平那般视苦难为珍宝的人。加 林是现实中的人,而少平就是净化后的神。这种自强 而坚韧的精神,在路遥的作品中有一种自觉的认可和 继承,他的作品给了陕北人的自强、坚忍精神有了一 个着陆点和成长的土壤。
三、结语
路遥曾梦想成为雄心勃勃的政治家,后来在文学 世界里找到了最终归宿。他把文学当成一项虔诚的 事业,真正做到了怀着“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 志” [3]1°2。虽然他和高加林一样,渴望离开农村到城
市有一番作为,但其内心深处还是浸润着陕北的乡土 情怀,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的仁厚、善良和自强是 一脉相承的。
[参考文献]
[1] [法]H •丹纳.艺术哲学[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39.
[2] 路遥.人生[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1997:495.
[3] 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4] 李继凯.矛盾交叉:路遥文化心理的复杂构成[].文艺争 鸣,1992,(3) :1 -35.
[责任编辑:白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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