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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簋铭文汇释
作者:林楠春
来源:《青年文学家》2011年第11期
摘 要:本文参考各家考释对史密簋铭文加以汇释,讨论本铭解释分歧较严重的字词,力求对铭文做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关键词:史密簋 战争 汇释
1986年,陕西省安康县出土1件史密簋。铭文共有9行,每行10字,合文1字,重文2字,共计93字。铭文记载了周王命大臣与夷交战,取得长必大捷的事迹,可补史籍之缺。史密簋的出土无疑为研究西周历史、官制、古代社会组织的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史密簋字出土以来,多位学者曾撰文报道此事经过或对铭文进行考释,他们从个人的知识架构出发发表了不同意见。下面我们参考各家说法,先将铭文用通行字体写下并断读: 惟十又二月,王令师俗、史密 曰:“东征,敆南夷。”卢、虎会杞 夷、舟夷,雚,不折,广伐东国。 齐师、族徒、遂人乃执鄙宽 亚。师俗率齐师、遂人左□ 伐长必;史密右率族人、莱 伯、、夷周伐长必,获百人, 对扬天子休,用作朕文考 乙伯尊簋,子子孙孙其永宝用。 一、敆、會
“敆”,张懋镕以为“‘敆’,“即合而击之或曰围而击之。”[1]李学勤将“敆”训为值、逢。[2]吴镇烽以为:“敆,有会和、合伙、群伙之意。”[3]李仲操以“敆”为“机会、时机”的意思。[4] 按:《说文》:“敆,会也。从攴从合,合亦声。”又见于《尔雅·释诂》:“敆,犹合也。”就其字形看,上部为盖,下部为器皿,《说文》:“合,合口也,从亼从口。”其本义为器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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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的合口,引申出联合、会合、恰逢等义。然而,解释为“会合”者忽略了“敆”是会意字,尚从“攴”旁。从字形看,“敆”为合体字,“合”为其声旁,“攴”为其形旁,“敆”是一个形声字,“攴”作为形旁有实际意义。《说文》:“攴,小擊也。从又卜聲。凡攴之屬皆从攴。”《诗经·豳风·七月》:“八月剥枣,十月获稻。”,剥是攴的假借字,即八月时把枣子从树上打落下来。可见,“敆”的重点在“攴”,即打击之义。再看其声旁“合”的本义为器皿的合口,那么“敆”当解释为“联合起来打击”。
李学勤、吴镇烽、李仲操皆将“敆南夷卢虎會杞夷舟夷”为一句读。张懋镕释“會”为“会合”,李学勤认为“會”当作“联合”解,吴镇烽以为“會,会合,聚合之义。”李仲操将“會”视为小国,“南夷卢、虎、會是南夷的三个小国。”
按:李仲操以“會”为小国,理由有二:1、《麦尊》“会王客丰京配祀”与“敆南夷卢虎會杞夷舟夷”语例相同;2、《宗周钟》“南夷东夷具见廿又六邦”可见当时南方夷国较多。首先,“会王客丰京配祀”之“会”解作“适逢”恐比“南夷小国”更为贴切。其次,南方夷国较多并不能说明史密簋所提的“會”便是夷国。《说文》:“會,合也。从亼,从曾省。”从字形上看,似两个两个器皿相合。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见释诂。礼经。器之盖曰會。为其上下相合也。”《广雅·释诂》会,聚也。”“會”字当有“会合”之义。《周礼·太宗伯》:“时见曰会。”,即约定时间相见叫做会。铭文原为“卢、虎会杞夷、舟夷”,李仲操先生考证卢、虎为南夷的两个成员国较为可信,杞夷、舟夷据李学勤先生考证为“姒姓国”与“姜姓国”亦有道理,可以确定卢、虎、杞夷、舟夷同为周之外邦,那么,“卢、虎会杞夷、舟夷”并“广伐东国”是为非正义的会合,释为含贬义的“纠合,勾结”更符合语境。 二、雚,不折
“雚”,张懋镕以为:“雚当是鹤的本字。”他把“雚”字用为阵名。李学勤认为“雚”此处假借为“讙”,意思为喧乱。吴镇烽释“雚”为“观”,为山东姒姓侯爵国,“观城在今山东省莘县南部,地处鲁豫交界,今名观城镇。”李仲操将原文此字隶定为“隹”,即“唯”,发语词。刘雨以“雚”为“观”,认为是军事术语“观兵”。[5]
按:《玉篇》:“雚,水鳥。”《詩·豳風》:“雚鳴于垤。”雚本义确为水鸟,但此处“雚”不用本义。张懋镕的解释过于迂曲。李学勤以“雚”为“讙”似有道理。《说文》:“譁也。从言雚聲。”若是将“雚”解释为“喧哗吵闹”,则不足以构成引发一场战争的原因。联系上下文,“雚、不折、广伐东国”正是师俗、史密率军“周伐长必”的原因,那么,“雚”至少应当是与“广伐东国”有同等危害性的行为。李仲操将此字隶定为“隹”实是讹误。张懋镕曾在1988年亲眼见过器物,其摹本较为可信。根据张懋镕的摹本,原文此字为,“隹”说不能成立。刘雨言“雚”为“观”,意观兵。《韻會》所觀也,示也。《左传·宣公十二年》:“观兵以威诸侯。”观兵应为古代的一种军事活动,意在炫耀本国的军事实力。刘雨之说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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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铭文原字为,张懋镕隶定为“阝斤”,通“坠”,联合上文为“雚不坠”,“形容鹳阵排列有序,行动自如,像鹳鸟飞翔上下,旋转不落。”李学勤、吴镇烽、李仲操等人都把此字隶定为“折”,或解为敬,或解为屈。
按:张懋镕的说法是建立在误解“雚”为“鹤”的基础上的,下文必须解释为“坠”方能通顺。上面我们已经分析了“雚”当为“观”,意观兵,“坠”一说不成立。《集韵》哲,古作悊。《汉书》:“引皋陶谟,知人则哲,亦作则,悊。盖大篆从心,小篆从口。今文多作哲,隶用小篆也。《五行志》:“视之不明,是谓不悊 。”悊、哲相通,意智慧。《说文》解“悊”作“敬”似不可信。“阝斤”即“折”,表“屈”。《前汉·伍被传》:“折节下士。”“不折”意为“不服”,联系上下文,“雚,不折”说明了当时的夷国在边境观兵,不规矩臣服于周。 三、齐师、族土、遂人
历来学者皆以“齐师”为“齐国”,但他们对于“族土、遂人”的解释略有分歧。张懋镕认为:“族徒应是齐师步兵。”他将隶定为“辶又”,即“驭”,“驭人当是齐师中的车兵”。诸家多以“族土”为“族徒”,以为“遂”。李学勤解“族徒”为“族众”,“遂人”为“三军之副”。吴镇烽认为“族土”是地名,“遂人”是“遂国之人”。李仲操读“族”为“铸”,“铸土”意为“土地已被夷人占领”。“‘遂’为国名,文献作祝。”
按:齐师为齐国三军。金文“土”多作“徒”,裘卫盉铭曰:“乃令参有司司土微邑”,此处“司土”便作“司徒”。“土”当作“徒”解,《玉篇》衆也。“族土”即“族众”,乃周的宗族队伍。李学勤之说可从。张懋镕之释“驭”不合理。盂鼎铭文“驭”为,禹鼎铭文“驭”为,“驭”原从“攴”非“又”。“遂人”当为“六遂之人”,即“野人”。张鸿雁,认为“周朝曾实行过乡遂制度”[6],京畿以“郊”为界限分“六乡”、“六遂”。“六遂”居民是贵族、官吏农业生产的主要承担者,即社会地位低下的“氓”。吴镇烽、李仲操皆将“广伐东国齐师、族土、遂人”为一句读,视齐师、族土、遂人为三国的。从本铭来看,“雚”为“观兵”,“不折”为“不敬”,仅是观兵,不敬此种挑衅行为无法成为一场大战爆发的理由,必须是夷国对周有不正义的侵犯行为,周国才可反击“东征”。“雚、不折、广伐东国”是周东征伐南夷的原因,故而此处联系上下文应断为“卢、虎会杞夷、舟夷,雚,不折,广伐东国。齐师、族土、遂人乃执鄙宽亚。” 四、乃执鄙宽亚
诸家皆将隶定为“啚”。张懋镕以啚为“图”,余者皆以为“鄙”。张懋镕将“图宽亚”视为三个敌酋的名字,因其三字在动词执之后。李学勤训“执”为“守”,以“鄙”为“边邑”,通“亚”为“恶”。吴镇烽将原铭文隶定为“寡”,“执”为“拘捕”,认为“亚”是“武官名”。
按:因“鄙宽亚”在动词“执”之后就断定其为三个敌酋之名太过武断。“执”当训为“捕”,“鄙”作“边邑”解,《左传·隐元年》太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此处指边界上的城邑。铭文摹本字从宀从萈,当隶定为“宽”,“宽”是鄙名。亚是武官名,守候边鄙。陈梦家认为:“亚是一种称号的图像化。”[7]《尚书·牧誓》:“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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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师剧簋盖曰:“王诞征师氏。”亚旅、师氏处于并列地位,亚旅与师氏同是武官。
经过汇集各家说法,重新通读全铭文,我们了解到铭文中记载的关于此次战争的基本要点。战争的原因是卢、虎联合杞夷、舟夷进行阅兵并侵略周朝东土。周王于是派师俗、史密平定夷邦,取得一定胜利。史密簋研究有其重要性,对它的历史价值应给予更高重视。 注释:
说明:1-4的文章多次称引,只于初次称引时加注,其后只提相关作者姓名,不再注释。 [1]张懋镕.安康出土的史密簋及其意义[J].文物,19(7).
[2]李学勤.史密簋铭所记西周重要史实考[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1991(2):5-9. [3]吴镇烽.史密簋铭文考释[J].考古与文物,19(3):55-60. [4]李仲操.史密簋铭文补释[J].西北大学学报,1990(1):118-121. [5]刘雨.近出殷周金文综述[J].故宫博物院院刊,2002(3). [6]张鸿雁.西周都邑问题刍论[J].西周史研究,1984:-92. [7]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M].北京:中华书局,1992:4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