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自然_诗意生存_论生态批评的内涵构建_陈茂林

JournalofShanghai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Vol.7No.6Dec.2005

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150(2005)06-0059-08

回归自然,诗意生存

———论生态批评的内涵构建

陈茂林,严启刚

(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071)

　　摘　　要:　在西方,“自然”(Nature)一词有两种基本含义。在古希腊和中世纪,主要指“本性”;到了近现代,主要指“自然事物的总和”,即“自然界”。从“自然”一词词义重心的转移可以看出,在西方近现代,“自然”的“本性”含义被“自然界”的含义所代替。这标志着一个重大的观念转变。伴随着“自然”一词“本性”含义的逐渐丧失和人们对于自然之本原的无穷追问,人的自然天性也逐渐丧失,从而导致人性危机。人性危机导致人的精神危机和文化危机,使人产生物欲膨胀价值观、科技至上发展观和人类中心主义宇宙观等理念误区,最终导致了自然生态危机。因此,生态批评应把回归人的自然天性,弘扬生态文化、树立生态意识以及建设人的精神生态、诗意地生存这三个方面作为自己的批评内涵。　　关键词:　自然;本性;生态批评;生态文化;精神生态

　　20世纪60年代以来,生态系统已危机四伏,大地母亲千疮百孔。生态灾难、环境污染、资源枯竭、臭氧空洞、全球变暖、人口爆炸、酸雨、土壤沙漠化等已经严重威胁着全人类的生存。

针对日益严重的环境恶化和生态危机,作为自然与灵魂之间的精神通道的文艺迅速做出反应。文学研究者以高度的热情表现出对自然生态的绿色关怀,迅速掀起了一股生态批评浪潮。这股绿色批评浪潮发端于美国并迅速波及欧洲乃至全球。国内外生态批评研究者见仁见智,都对造成生态危机的原因、生态批评的理论建构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并探讨了如何通过文学批评以缓解并最终消除生态危机的途径。但笔者认为,目前国内学术界对生态文学批评的探讨还不够深入,还有一些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例如,什么是自然?到底如何回归自然?如何建构生态批评的内涵等?因此,在生态危机的语境下,对自然的含义进行重新探讨,对生态危机的本质进行重新认识,并在此基础上建构生态批评的内涵,是一个非常重要而有意义的课题。

一、“自然”含义之再探讨

　　目前,生态批评者在探讨生态批评的内涵时,除了解构人类中心主义、批判工业和科技文

收稿日期:2005-09-13

基金项目: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规划项目《生态批评理论及应用研究》(批准号2003-GH-082)作者简介:陈茂林(1967-),男,河南南阳人,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

严启刚(1954-),男,重庆人,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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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外,大多主张回归自然。但是,究竟“自然”(Nature)的含义是什么?我们应该在新世纪生态危机的语境下,对“自然”(Nature)一词的含义重新进行探讨。　　在中国古代,“自然”一词的意思是“自然而然”、“自己如此”、“本来如此”。在西方,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在《形而上学》第五卷的第四章总结了Nature一词的七种含义(即起源或诞生;事物所由生长的东西,即它们的种子;自然物体中运动或变化的源泉;构成事物的基质;自然事物的本质或形式;一般的本质或形式;自身具有运动源泉的事物的本质。)后认为,第七种含义———“事物在其自身的权利中具有生长、组织和运动的天性即本性”———才是Nature一词的标准含义。柯林伍德在考察“自然”一词在古希腊和现代欧洲语言中的含义后指出,φυστιs(自然或本性)一词在古希腊时期虽然也有两种含义,但“它总是意味着某种东西在一件事物之内或非常密切地属于它,从而它成为这种东西行为的根源,这是在早期希腊作者们心目中的惟一含义,并且是作为贯穿希腊文献中的标准含义。但非常少见地且相对较晚地,它也富有第二种含义即作为自然事物的总和或聚集,它开始或多或少地与宇宙———`世界'同义。”①而“在现代欧洲语言中,`自然'一词总的说来是更经常地在集合的意义上用于自然事物的总和或聚集……这个词还有另一个意义,我们认为是它的原义,严格地说是它的准确意义……即本源。”②可见,在现代欧洲语言中,虽然“自然”一词有两种基本含义:“自然物的集合”即“自然界”和“本性”,但是,在古希腊时期和中世纪、近现代时期,这个词词义的侧重点是不一样的。在古希腊和中世纪,“自然”一词主要指的是“本性”,而到了近现代,主要指的是“自然事物的总和”。从“自然”一词词义重心的转移,我们可以看出,在近代思想中,“自然物”取代了“自然”。这是一个重大的观念转变。在这一转变过程中,“自然”的“本性”含义逐渐被“自然事物的总和”即“自然界”的含义所代替。中国古代思想家老子曾经指出:“道可道,非常道”、“道法自然”,这里的“自然”就是“自己如此”、“本来如此”的意思,“道”就是“自然而然”的境界;而西方思想家却偏偏想要追问“自然”之本原,结果离“道”(即事物的本来状态)却越来越远。伴随着“自然”一词“本性”含义的逐渐丧失和人们对于自然之本原的无穷追问,人的本性(天性)也逐渐丧失。　　那么,到底什么是人的本性呢?对于这一问题,古今中外许多思想家都作过探讨③。中国古代思想家孟子提出了性善论;荀子提出性恶论;庄子提出性自然论;战国早期的周人世硕则认为,人的善恶两性决定于后天的教养;同时代的思想家告子提出了“性无善恶论”;西汉杨雄认为人的善恶混杂;同时代的董仲舒提出性三品说,认为圣人生而性善,恶人生而性恶,但可以通过教化使恶人去恶存善;明末清初的黄宗羲认为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在西方,古希腊的柏拉图认为理性就是人性;中世纪的教提出原罪性恶论;英国的霍布斯提出性恶论;德国的费尔巴哈提出性善论,认为爱、理性和追求幸福是人的本性;18世纪提出“回归自然”口号的法国思想家卢梭则认为,只有那些尚未被教育和文明触动的人才是自然的,只有这种人才是有人性的。

　　上述对人性的各种理解都有一定的正确性,但都不够全面。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④“关于人的科学本身是人在实践上的自我实现的产物”⑤。而“实践又是自然向人生成的结果,并最终从自然中生成人的自然”。“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正像一切自然物必须产生一样,人也有自己的产生活动即历史,但历史是在人的意识中反映出来的,因而它作为产生活动是一种有意识的扬弃自身的产生活动。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⑦。马克思对人性的认识和阐述是全面、深刻和正确的,它否定了人生而具有的普遍本性,认为人的本质是后天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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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的、具体的、特殊的;突破了传统人性理论纠缠于人性善恶的争论,认为人在一定意识和目的的支配下进行的创造性的实践活动,例如制造工具、生产物质资料、创造精神财富和社会关系等,是人的本质属性。我们非常同意曾永成先生对这一观点的阐释:“在人身上,自然的因素与人的因素相结合;而在人身上,自然的生成为人的,人的生成为自然的。这就是说,凡属原始本能的东西都被赋予人的形式和内容,而凡属人所应有的品质和能力都已经内化为人的本能似的自然而然的属性,这就是真正人的境界。”⑧

二、生态危机的真正根源

　　通过上文分析我们可知,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原始初民与大自然保持着天人合一的关系,后来,伴随着工业文明时代的到来和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人类逐渐脱离自然母亲的怀抱,从敬畏自然到疏离自然,从疏离自然到放逐自然,再到征服自然和掠夺自然。在人与自然关系由和谐到恶化的过程中,人的天性也逐渐失去天然特质,逐渐异化、物化。这样,人类本不应该有的素质———物欲膨胀、技术至上、人类中心主义等使人不成其为人的东西开始污染人的天性,使人性发生严重异化,把人沦为充满物欲、精神空虚、思维迟钝、行为的“非人”,技术的“机器”和消费的“奴隶”。人的严重异化和人的本性的严重丧失必将导致人性危机。　　人类的人性危机非常明显地表现在西方当代人的人生观、自然观和科技观等方面。人生观就是人生价值观。资本主义文化对个人本位的强调、对个性的张扬和对世俗化生活的倡导,使人们把对物质的直接占有当作人生的惟一目的和最大乐趣。人们成了完全的消费者,把无度的消费、物质享乐和消遣当作人生最大的幸福,把消费数量的多少和档次的高低作为体现自己人生价值和社会地位的象征。因此,金钱拜物、物欲横流成为普遍现象。欲望的膨胀必然导致人的精神世界的萎缩,使人变成只有物质、物欲而缺乏精神和心灵的一具空壳,导致人的“体验感悟能力的贫瘠,记忆想象能力的迟钝,审美感受能力的退化”。尤其值得指出的是,近年来,日益流行的消费文化使上述情况雪上加霜。“消费文化呈现为一种`平面文化'建构:它将人描绘成一个平面;它将人与人的关系描绘成一个平面,一个只需通过现金交易就可融通的生活平面;它将人的生命的完整性进行了肢解分割,使其表现为物质需要与精神追求的离散,情趣、意志和信念的支离破碎。”消费文化导致人的理想、信念的失落和精神的真空状态。没有了理想和信念,人就失去了精神支柱,常常陷入盲目的放纵和发泄,产生虚无和绝望情绪,滋生现象,导致人的精神危机,精神危机将导致自然生态危机。

　　西方主客二分的自然观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主张人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其实质是人类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的形成可以追溯到西方文化的源头———《圣经》。西方中世纪的教教义认为,人的出现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出来的化身,人类必须服从、忠实于上帝;同时,为了维护人类生存繁衍,上帝又赋予人类支配自然、统治自然的权力。中世纪形成的这种神学人类中心主义,成为人类随心所欲地掠夺和奴役大自然的重要思想根源。农业文明时代由于人类乱砍滥伐、毁林开荒而导致的水土流失、土壤沙漠化等生态环境的恶化,都与神学人类中心主义有密切联系。随着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到来,近代绝对人类中心主义产生了。被称为现代科学之父的培根曾指出,人类是“自然的主人和所有者”,“知识就是力量”,人类获取知识的直接目的是“征服和控制大自然”。从笛卡尔“使自己成为自然的主人和统治者”的呐喊,到康德的“人是自然的立法者”的豪言壮语,标志着近代绝对人类中心主义开始在西方思想界占据主导地位。18世纪60年代,随着英国第一台蒸汽机的运转,人类进入了工业文明时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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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在这一时代,人类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作用于自然界,为自己创造了日益丰富的物质财富。此后,在经历了两个多世纪与天斗、与地斗的悲壮历史之后,当人类沉浸于自己取得的丰功伟绩而踌躇满志、自鸣得意时,却同时尝到了人类中心主义给自己酿制的苦果。日益严重的环境恶化和生态危机已经严重地威胁着全人类的生存。可见,近代绝对人类中心主义是导致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

　　西方文艺复兴后,科学技术取得突飞猛进的发展,技术至上主义、技术乐观主义日益盛行。然而,岂不知,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它给人们带来舒适和方便的同时,也同时给人们带来了焦虑和不安,扼杀人的灵性,把人沦为工具的工具和技术的奴隶。“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含有自己的反面……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的卑劣行为的奴隶……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因此,科技的发展需要新时代的人文精神———生态人文精神的引领,否则,科技的发展将导致能源危机、资源短缺、军备竞赛甚至战争,摧残人的生命和灵魂,严重破坏生态环境。

　　脱离自然、丧失天性的人疯狂地掠夺大自然,榨取物质财富,满足自己的欲望。在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的驱使下,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本国资源危机的情况下,开始向海外扩张,以不等价交换方式掠夺落后国家的物质资源,通过生态侵略把落后国家变为自己的原料产地和垃圾回收站,把本国的发展建立在落后国家生态恶化的基础之上,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采取经济制裁和军事侵略的卑鄙手段,导致全球生态环境的进一步恶化和落后国家的日益贫穷。可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的人性危机———即人性的异化和人的自然天性的丧失,导致了人类的文化危机和精神危机,进而导致了自然生态危机。人性危机是导致生态危机的根源。

三、生态批评的内涵建构

　　1.回归人的自然天性

　　通过上文分析,与其说生态危机是自然生态危机,毋宁说是人类的人性危机、文化危机和精神危机。这一切都是由于人的自然天性的丧失———即人的异化而造成的。既然是人类的人性危机导致了生态危机,那么,当代生态批评者提出的回归自然的主张,就不仅应包括回归物

质的自然即自然界,更重要的,还应包括回归人类内部的自然。回归人的自然天性应成为生态批评的重要内涵。

　　生态批评应首先倡导人们回归自然天性(Nature),回归人类自己内部的自然,塑造生态人格。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必须首先解决人的异化问题,恢复人类丧失的天性,使人类回归内部的自然,返璞归真。只有回归人的自然、本真状态,重建一种新型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科技等的关系,才能解决生态危机,消除人类中心主义、欧洲中心主义、殖民主义、男权主义与极端个人主义等。

　　美国浪漫主义作家梅尔维尔的《白鲸》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范本。这部小说的主题之一就是异化。主人公埃哈伯是一个信奉“个人主义”而走火入魔的人。他带领“皮阔德”号捕鲸船,横扫七洋,所向披靡。自从他被那只叫做“莫比·迪克”的白鲸咬断一条腿后,杀死白鲸、挽回面子、报仇雪恨就成了他生活的惟一目的。毫无节制的复仇欲望毁灭了他的灵魂。他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天天生活在捕鲸船上,同时又脱离船员,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自己的狭小圈子里。为了实现自己的复仇欲望,他不惜牺牲他人的生命,并以毁灭大自然为代价。他的幸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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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建立在船员们和作为大自然的象征的白鲸的痛苦和牺牲的基础之上的。他在复仇的过程中丧失了自我,成了一个严重异化的典型。同时,他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船员,迫使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导致了他人的异化。因为他的船员不得不服从他,日夜追随他追杀白鲸。实际上,船员们只是为船长埃哈伯而活,为他的“复仇”意志而活,而非为自己而活,他们丧失了自我、自由和人的本性,严重异化。因此,埃哈伯在马克思主义批评家的眼中,是一个残酷剥削工人的代表;在后殖民主义批评家的眼中,是一个殖民主义和文化帝国主义的代表;在生态批评家的眼中,是一个人类中心主义的代表。他的极端个人主义导致了他的异化———人性的丧失,异化导致了他的精神危机,从而导致了其他船员的精神危机,最终酿成鲸死、船沉、人亡的惨剧。这部小说向读者传达的信息是:人类的异化将导致人类的精神危机,进而导致自然生态危机;人类如果过分张扬个性,肆无忌惮地破坏大自然,最终将与大自然同归于尽。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必须解决人的异化问题,解决人的精神危机。否则,解决生态危机将成为一纸空谈。　　生态批评还应引导人性的生成和完整,塑造生态人格。曾永成先生指出:“具有生态人格的人,指的是具有生态意识和生态文明修养,在人格构成上符合人性生态规律,既充分发展自我的个体性、独特性和创造性,又具有真诚的社会和人类关怀,对自然、他人和社会能主动合作的人。在生态人身上,内在地肯定了经济人对经济的自然追求及其积极成果,具有人的生命活动在人的本质水平上所需要的物质基础,又超越了经济人的片面性和狭隘性。他们在物质上的消费与人的尊严相称,不仅以其人的形式而超越了动物,而且也以其对生态和谐的理性追求而在更高的层次上超越了动物。在这个基础上,他们还以丰富深邃的精神世界和文化生活把自己从动物性中提升到美妙神圣的境界。”这种观点对于在生态危机语境下塑造完整的生态人格,引导人们过上一种低物质能量、高精神能量、既符合生态规律又保持人的尊严的高层次生活,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2.弘扬生态文化,树立生态意识

　　面对人类中心主义文化和消费文化,我们应该建立和弘扬生态文化。“生态文化在物质层次方面要摒弃掠夺自然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学习自然的生态智慧,创造新的技术形式和能源形式,实现自然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在制度层次方面,生态文化要改变传统的自发破坏环境的社会制度,建立新的人类社会共同体,以及人与生物和自然的伙伴共同体,从而使环境保护制度化;在精神层次方面,生态文化要抛弃人类中心主义,建设`尊重自然'和`敬畏自然'的文化,实现人与自然的伙伴关系和协同进化。总之,人类文化向生态文化的转变将为人类的未来展现一个和谐美好的前景。”弘扬生态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挖掘中国古代文化中蕴含的生态智慧。例如,道家“自然”、“无为”的处世态度,“知止”、“知足”的美德和“与道为一的生

41存境界” 等,都应该在新的时代和新的语境下得到新的阐释和弘扬。《老子》第25章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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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是一种终极的存在,“法”是“效法”,“自然”是“自己如此”、“本来如此”的意思。自然是道的本性,天地法之,天地因而自然,万物法之,万物因而自然。《老子》第37章指出:“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这里的“无为”,不是不行动,而是不妄为,不采取违反自然的行动。这一观点告诉人们,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事物的本然状态,而应该一切因任自然,按照自然规律办事。《老子》第46章指出:“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意思是,祸患没有比不知道满足更大,罪恶没有比贪得无厌更大。要知道满足的富足,就永远是满足的。老子认为,“道”是自然无为的天然状态,一种脱去世俗的伪善道德和浮华的审美价值而形成的最高的生存境界。庄子更强调精神的自由,他提倡的精神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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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建立在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最高审美体验基础之上,是一种物我同一、主客同一、天人同一的境界,一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所有这些观点,都对生活在环境危机时代的人们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此外,中国儒家关怀生命、仁民爱物的环境道德观、希望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处事态度,以及中国佛教众生及万物皆有佛性的平等观、戒杀救生的强烈责任感和洒脱自在的生存方式等,都应该得到大力弘扬和提倡。　　生态批评还应通过考察自然在文学中的再现,揭露人们对自然的熟视无睹和肆意破坏,唤起人们对自然的怜悯、同情、理解和尊重;通过从生态的视角重新评价文学作品,挖掘并弘扬这些作品中体现的生态意识和生态智慧,批判渗透着人类中心主义的反生态文学作品,引导人们树立生态意识。要摆正人在大自然中的位置,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一刻也离不开大自然,必须通过生产劳动同大自然进行物质和能量交换,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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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部分。” 要明白人类不是万物的尺度,人类的认识能力非常有限,而且,人类对自然及自

然规律的认识必须通过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活动即实践来检验;人类不过是众多生物物种中的一员,“我们站在大地之上,并非我们对大地的征服,而是大地对我们的承托;我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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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空之下,也并非我们对天空的撑持,而是天空对我们的笼罩”;要明白自然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自然万物都有自己内在的价值和存在的权利;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我们只是从后代那里借用了地球;要认识到,目前人类面临的生态危机,完全是由人类一手造成的,要缓解生态危机,必须从自我做起,自觉树立生态意识。生态意识的自觉内化和形成,是缓解生态危机的“治本工程”。

　　3.建设人的精神生态,“诗意地栖居”

　　什么是精神?古今中外许多哲学家、心理学家对精神的含义作过专门的探讨和论述,鲁枢元先生在对各种定义梳理总结的基础上指出,“精神不仅仅是`理性',也不仅仅是人的意识,它还是宇宙间一种形而上的真实存在,是自然的法则、生命的意向、人性中一心向着完善、完美、亲近、谐和的意绪和憧憬。精神生态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一个重要方面,人类的精神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一个重要的变量。人类精神与自然精神的协调一致,是生态乌托邦的境界。”曾永成先生认为:“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本质力量'中也主要是精神的力量。自然向人生成,既是人在肉体上生成为人从而具有人的外在尺度的过程,也同时是人在精神上生成为人从而具有人的内在尺度的过程。精神一经形成,便成了人的生命本质中的主导因素,有了本体的意义。对于人来说,精神不只是实践的工具,它还属于人的生命本身,以其对物质的超越性而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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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命的最高意义所在。” 可见,精神是人性中的重要因素。笔者认为,要解决生态问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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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坚决消除人的精神污染,建设人的精神生态,实现精神生态与自然生态的良性互动,建立一种诗意的生存方式,使人类“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　　“诗意地栖居”出自诗人荷尔德林的两行诗“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因海德格尔的阐发而在学术界广为流传。为了阐明“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论述了“非诗意地安居”。他指出,“非诗意地栖居不是人的真正存在。非诗意地栖居是指人自身无希望的繁殖,人对物质的疯狂追求和对名声的疯狂追求。这种居住形式只会从根本上背离人的居住天性,打破人居住的四元世界。非诗意地安居的表现形式是征服大地,掠夺天空,远离神性,丧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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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短暂者的存在。” 海德格尔指出:“安居是凡人在大地上的存在方式”,安居的意思是“置2005年第6期　　　　　　　　　　　　　　　回归自然,诗意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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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和平中”,“处于和平中,处于自由中。自由在其本质上保护一切。安居的根本特征是这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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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它遍于安居的整个领域。” “在大地之上”,还意味着“在天空之下”,“面向诸神的驻留”和“属于人的彼此共在”。海德格尔把“大地和苍穹、诸神和凡人”称为“四重性”,这四者凭原始的一体性交融为一。他又指出:“凡人以拯救大地的方式安居……拯救并不仅仅是把某物从危险中拉出来。拯救真正的含义,是把某个自由之物置入它的本质中……安居本身必须始终是和万物同在的逗留。作为保护的安居,就是把这四重性保持在凡人与之同在的东西即万物的存在之中……安居将四重性的本质带入万物中而加以保护。”这就是说,人生存于天地之间,就应该把万事万物保护在其本质之中,使自然之其为自然,使万事万物自由自在,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叶秀山先生指出,诗意是指“自由的境界”,“自在的境界”。人类在大地上栖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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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自然都“自在”,“自在”即“自由”,“自由自在”。因此,“人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意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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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通过劳作,与地球万物在大地上自由相处,和谐发展。

　　如果人类真正地恢复了自然天性和本真状态,回归了“内部的自然”,过上了一种自然、本真、纯朴、物质生活极其简朴而精神世界无限丰富的生活,那么,物欲膨胀、人的异化就会自然消失;人类会成为大自然的朋友,尊重、爱护大自然,与大自然和平相处、协调发展,就消灭了物种歧视和自然生态危机,就会出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物种平等、生态平衡的社会;男人与女人就会和谐相处,关系融洽,就消灭了性别歧视,就消灭了男权主义和父权制中心文化,从而出现男女平等、两性和谐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就会平等友善,互相理解,就消灭了种族歧视和阶级压迫,白人中心、极端个人主义、劳资矛盾将不复存在,就会出现白人与有色人种平等相处的世界;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就会和平共处,共同发展,互利合作,就消灭了民族歧视,就消灭了欧洲中心主义、民族沙文主义、殖民主义、文化帝国主义、东方主义等,从而出现和平稳定、共同繁荣的局面。这样,随着自然人性危机和自然生态危机的解决,生态批评的任务就光荣地完成了。

四、结束语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马克思指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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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原始初民与大自然保持着天人合一的关系,后来,伴随着工业文明时代的到来和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人类逐渐地脱离自然母亲的怀抱,从敬畏自然到疏离自然,从疏离自然到放逐自然,再到征服自然和掠夺自然。在人与自然关系由和谐到恶化的过程中,人的天性也逐渐失去天然特质,逐渐异化、物化,最终酿成了全球化的环境恶化和生态危机。生态文学批评就是文学研究者在生态危机的语境下关注自然、人文、社会的良知和责任心被唤醒的具体表现,是文学研究者试图从文学的视角关注生态危机、并试图以文学的手段解决生态危机的具体行动。我们认为,既然是人性危机导致了生态危机,那么,生态文学批评理应把回归人的自然天性作为自己最重要的思想内涵。为此,生态文学批评还应弘扬生态文化,引导人们树立生态意识,建设人的精神生态,使人类“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　　值得指出的是,作为研究生态批评的中国学者,我们应该挖掘素以“天人合一”而著称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意识,借鉴西方生态科学、生态哲学、环境伦理学、理性思维和逻辑论证知识,做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通过实现东西方平等对话而最终建构一套富于终极关怀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生态批评传统,使生态文学在生态危机的特殊语境下发挥重要和独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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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的作用。我们相信,生态批评这股“绿色”文学批评思潮之风必将越刮越旺,生态文学这一新时代的“绿色”文学也一定会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注释:

①②柯林伍德:《自然的观念》,吴国胜等译,华夏出版社1999年版,第48、47页。

③关于古今中外思想家对人性的探讨,可参见王元明:《马克思与萨特人的本质学说比较》,《天津师范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又可参见王宗明:《本性》,中国社会出版社1999年版,第45～49页。

④⑤⑦ 5 13 2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0、150、169、95、131、128页。⑥⑧ 2 18曾永成:1《文艺的绿色之思———文艺生态学引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24、31、36页。⑨ 7鲁枢元:1《生态文艺学》,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58、387页。0 1 3李培超:1《自然的伦理尊严》,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7、32页。

1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8页。4佘正荣:1 《中国生态伦理传统的诠释与重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90页。

6转引自王进:1 《我们只有1个地球———关于生态问题的哲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版,第267页。9参见尚永强、张强:1 《人与自然的对话》,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76页。

0 2 1海德格尔:2《人,诗意地安居》,郜元宝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95、96页。2叶秀山: 《何谓“人诗意地居住在大地上”》,《读书》,1995年第10期。

ReturningtoNatureandLivingPoetically

———OntheTheoreticalConstructionofEcocriticism

CHENMao-lin,YANQi-gang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NankaiUniversity,Tianjin300071,Chian)

　　Abstract:　Inwesternworld,theword“nature”possessestwomeanings.InancientGreeceandmiddleages,itmostlymeans“typicalqualitiesandcharacteristics”.Whileinmodernperiod,itmostlymeans“theuniverse”.Fromthetransferenceofthemeaningoftheword,wecanseethatthewordnature'smeaning“typicalqualities”hasbeenreplacedbyitsmeaningof“universe”,whichmarksagreatchangeinconcept.Withthelossoftheword'smeaning“naturalness”,andthelimitlessexplorationoftheoriginof“nature”,thehumannaturehasalsograduallylost.Thelossofhumannatureresultsinculturalcrisisandspiritu-alcrisis,andeventuallyinecologicalcrisis.Therefore,ecocriticismshouldtakethefollow-ingcontentsasitstheoreticalconstruction:returningtohumannature;promotingecologicalculture,andestablishingecologicalconsciousness;constructinghuman'sspiritualecology,andestablishingakindofpoeticallifestyle.

　　Keywords:　nature;ecocriticism;ecologicalculture;spiritualecology

(责任编辑: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