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烟花那么凉》
我喜欢的北京,其实还是老北京——二环内的北京,带着旧,带着昨天的气息。虽然很多时候高楼早就林立,但我总能找回旧日那一点一滴的信息——齐白石故居在一群高楼中间,孤零零的,似一座岛,孤芳自赏着,庭楼都旧了,门也斑驳了,里面换?一个姓马的人住,因为门缝里的信全是写给马先生,周围是金融街的高楼大厦,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我在缝隙间找到老北京,那斑驳的灰墙,那门前的老槐„„当年拆北京旧城时,梁思成冒死反对,绝不让拆,做为建筑大师,他自知这些老建筑的魅力——当年的巴黎,就是一个老城一个新城,阻力重重,他反复和周总理说了几小时,周恩来最后叹息一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对老城最无奈的一个回答。
她的风情,不是别的城市可以模拟可以相比的。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沁染出来的,积淀了百年的风情,伴着黄浦江款款而来,外滩、武康路、淮海路、法桐、旧居„„阿拉侬重的上海话,上海的光芒敏感而耀眼,东方明珠,名副其实。
最迷恋上海的夜色,朋友开了车兜风,她穿着绚丽花朵的旗袍,是大丽花吗?音响里放着三十年代的老歌《蔷薇蔷薇处处开》,我真以为是回到了旧上海,但身边霓虹又如此亮得似妖,闪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尖叫着掠过这浓重得似罂粟花一样的夜色,感觉到那尖叫又苍绿又湿润。
薄薄的秋天里,耳机里,有张火丁的声音纠缠,我喜欢沉溺于她的嗓音中,又厚实又浮艳,又冰凉又惆怅,她也唱着《白蛇传》,很深情:情相牵病相扶寂寞相陪„„想那白素贞,连妖都不做了也要爱一场,图的是个什么?许仙又是负心人,想了想,图的是个和爱情沉溺,管他是谁,不管许仙还是吴仙,只要是个男子,她定要来爱一场。
那些叫做赤桐的树,在四月,开放出大朵的红,暗藏杀机,一点也不收敛。车的左边是宁静的南方,右边是深渊,惊心动魄都这样让人千回百转,我连害怕的念头都没有,只觉得南方的一切都是对的。连“赤水”两个字,我亦迷恋得一塌糊涂。“赤”这个字有一种浩然正气,却又带着一腔的热情,我经过五六小时辗转到达赤水小城时已经天黑,路边支出许多?吃摊子,我买了鸡爪子,又买了麻辣鸭脖子,贵州的辣真好,不纠缠人,而又坦荡„„
那静,分外的典雅,分外的诗意——带着悦耳悦目的婉转味道,带着可以闻得出的清香。很多院落,推门而入,是那样寂寞的销魂的静。不喧嚣,不热闹。一个人,一杯茶,看着阳光从天井悠然泄下„„藤蔓爬满矮墙,绽放着时光的碧绿,缕缕闲散的光,从窗棂间轻轻地折身进来,小心翼翼地照到翻开的线装书上,生怕惊扰了谁似的„„有时也去听一段戏,《思凡》一曲,满耳流金,我疑心是那思凡女子,长袖轻舞,于台上徘徊着婀娜着,思着他,念着他„„
兰州,有一种旧,来自苏武牧羊般的古意,路边种着左(左宗棠)公柳,寂寂黄沙拂面来,那首诗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兰州的远意,在纸上,在史里,在夜光杯中,在琵琶的倾诉中。
在我的长篇小说《秋千架》里,里面有个笨笨的丑丑的女孩子叫喜芽,她暗恋一个高大俊美的男生,她在兰州的黄河边独自跳舞,在雪里,在风里,看雪落黄河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