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移觉”
《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 第1534页 2005年5月 第5版)中,对“秀色可餐”的注释:形容女子姿容非常美丽或景物非常优美。《新华成语词典》(商务印书馆 第826页 2002年1月 第1版)中,“秀色可餐”形容女子姿色十分秀丽。众所周知,“秀色”指美好的景色或容貌,给人以视觉;只能观赏,但不能当饭充饥;而“美”能使人入迷,忘其饥饿。实际上,是人的生理或心理作用,通常只适用于某一特定感官的刺激物却同时对多种感官产生的作用,它是一种“感觉的挪移”,又称“移觉”或“通感”。
现代汉语中,常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之说。不言而喻,“饼”和“梅”,给人以视觉,“饥”和“渴”,只有人的味觉才有所体会。
事实上,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通常是人的五种感觉。从生理上说是相通的,再加之心理的因素,看似有悖常理的“移觉”或“通感”,更是理所当然的了。
譬如:朱自清《荷塘月色》中“……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清香”给人以嗅觉,“歌声”给人以听觉,作者将嗅觉可感的“清香”转化为听觉形象,真切而新奇。不仅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月光下荷塘的美景,而且用时断时续、缥缈蒙眬的歌声比喻“微风”送来淡雅神韵的荷香,新颖别致、巧妙新鲜,打通了人们听觉与嗅觉之间的关系,文章美不胜收,奇丽迷人;读者如临其境,进入一个幽静、迷蒙的艺术世界。碧野《天山景物记》中“……山色逐渐变得柔嫩,山形也逐渐变得柔和,很有一伸手可以触摸到凝脂似的感觉。”作者把视觉感受到的“山色”和“山形”转化成触觉形象,让人有十分具体的感觉,感受到春天特有的气息。刘白羽《长江三峡》中“……突然是绿茸茸的草坂,像一支充满幽情的乐曲。”这里化视觉为听觉。作者乘“江津”号轮船航行在曲折迂回的巫峡中,湍急的江水奔腾咆哮,气势磅礴的崇山峻岭群峰竞雄;悬崖绝壁上,一片片如茵的绿草点缀着……像一幅秀丽宜人的风景画,更像一曲优美动听的交响乐。这种“感觉的挪移”,既向读者展示了祖国大好河山壮丽的景色,又抒发了畅游长江三峡心弛神往的喜悦情怀。黄河浪《故乡的榕树》中“……那忽高忽低,时远时近的哨音,弥漫成一片浓浓的乡愁,笼罩在我的周围。”作者将听觉转为视觉,“哨音”扩散在空中,“乡愁”弥漫于天宇,对故乡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渲染人与故乡一种和谐的美感。
移觉不仅只是感觉器官的沟通,有时也可能用某种感官去感受比较抽象的事物。
譬如:刘白羽《长江三峡》中“……这一天,我像在一支雄伟而瑰丽的交响乐中飞翔。”作者的感受是比较抽象的,难以形容的;人没有长翅膀,也不可能飞,但是,用“雄伟而瑰丽的交响乐中飞翔”来比喻畅游长江三峡魂牵梦萦、强烈而新奇的感受,可谓妙趣横生。
在古诗文中,“移觉”的技法常常采用。
譬如:白居易《琵琶行》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鸣”;施耐庵《水浒传》中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时:“……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直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下来”;刘鹗《老残游记》中“……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这一些,或以具体的实感写抽象的虚感,或以味觉写视觉,或以触觉、味觉写听觉等等,特色鲜明,畅快淋漓。
“移觉”作为一种修辞格,不仅在抒情类文章或文学作品中广泛采用,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也经常用到。
譬如:“夏天穿浅色衬衣!”视觉转为触觉;“他为啥怒气冲冲!”视觉转为味觉;“柑橘的酸味很浓!”味觉转为视觉;“我见她脸上荡漾着阵阵音乐!”视觉转为听觉;“请把香甜的瓜果递给我!”嗅觉转为味觉;“‘南山’奶粉,味道平和!”味觉转为触觉;“梅兰芳唱红了!”听觉转为视觉;“悦耳的歌声多甜多美呀!”听觉转为味觉又转为视觉;“听,尖叫声来自哪里呀?”听觉转为触觉又转为视觉,等等。
然而,移觉和移就是有区别的。移觉侧重于人感觉的相移,移就却侧重于词语在一定语境下的替换等等。
古人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就是文采,也就是讲究语言的艺术性。移觉修辞格的恰当运用,不仅能使无形化为有形、无声化为有声、无味之物化为馨香四溢、味道鲜美的可誉之物,而且升华语言中的情感内涵,激起读者或听者产生丰富的联想,生动、准确地把握艺术形象,体味艺术境界和现实生活,增添生动性和形象性,收到理想的表达效果。